后来

楔子

　　接到朋友的电话时我正坐在学校的图书室里打发时间，南方的十一月还很暖和，只身着一件长袖就可。电话那一边朋友说西安刚下过一场雪，整个城市白茫茫地一片，显得十分萧索。那座大城市从出生到离开居住了十多年，每一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快乐的不快乐的都被搁浅在那段年少的时光里。

　　和朋友聊了近来的生活情况，聊到后来就谈到毕业聚餐的事情，朋友感叹：变化很大！这才知道高中时和我们关系很要好的阿雅已结婚生子，还有居多待业，出来拼命挣钱，大南大北闯地同学。去聚餐的高中同学寥寥数几，上餐馆吃了饭又去 KTV 唱歌，一天下来朋友说甚是无聊。我不清楚的太多，只是听着笑，时不时询问一两句。记得那时刚毕业，退了同学群，把诸多好友删除，彻底不再联系。 QQ 上唯有这么一位朋友一直留到至今，时常电话联系。

　　说到最后彼此挂电话的时段，我状似无意提起那个一直揣在心口的名字——几繁。多年来那段时光依旧被我反复想起，不能忘却。朋友无不惊讶地说，他呀！现在在北京发展的挺不错，朋友咂摸着，关键是家里条件也好，前几天我还见过他，不过这次聚餐倒没来。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他还问我你现在怎么样？真纳闷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不言语。

　　原来这么久，他还记得我。还好。

Elizabeth South - I Will Follow

１

　　按现代科学的提法，人有生物电流，有磁场。生物电流能够互相感应，只要频率相同，就好象收音机接受无线广播电台的讯号一样。

　　我深刻记得这句话，是在老班的物理课上，夏季的午后让人昏昏欲睡，头顶的风扇呼呼地旋转着，后排的同学早已趴倒一大片，我支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思绪飘远。 教室里轰然一片骚动，有人议论纷纷有人低笑，我诧异地看向讲台，黑板上的粉笔字写得苍劲有力，有学生大着胆子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表情生动,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直到后来遇到一个只见过三次面就喜欢的人，用那句话形容最为贴切。

　　高三的上半学期，大家都处于备战状态，大考小考，补习补脑，只有一小部分的学生另有打算或干脆放弃学业。

　　有个乐趣女生们喜欢聚在一起拿来调味一下，芝麻点的小事也能乐得快活。听得最多的还是隔壁班转来一位男生，品学兼优，容貌俊秀，只是少言寡语。这个年纪的女生对于美好的事物多是向往。听得次数多了渐渐有些好奇他是怎样一个人。
　　但也仅仅是好奇。
　　碰见的几率几乎没有。我素来不爱热闹不参与集体活动，除了学校就是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很似枯燥，有时下了早操就急匆匆地到教室里坐下读书。知心朋友只有一位佳人，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性格外向，颇得很多人喜欢。
　　晨读时，楼道里值班生在打扫卫生，还有别班，提水拖地擦黑板的，好不热闹。走廊里不知谁喊了一句：几繁，你就不能走慢点。 呼啦啦的一下子，同班学生都往外看去，我顺着目光寻到那抹背影，恍恍然。
　　这之后，也许是有心，遇见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一个侧面，一个照面，低着头和他擦肩而过。
　　我常常借故没带书的原因和知己茵茵去隔壁班借课本，她熟络很多男生，我站在门口向里望啊望的，他抬头无意地一瞥，就能让我发愣好半天。

Vedera - Even I

２

　　我的成绩并不是名列前茅，偏科的厉害，考试成绩公布下来之时，班级里排名倒数十几名，在全年级甚至不敢想象。除了学业，业余象棋倒还好，算是中上水平。这点茵茵知晓，我从很小父亲就教我下象棋，学了半年有余才敢同父亲一起切磋棋艺，稍大时父亲卧床不起，有空闲的日子就到家附近的老年活动站和一些年长我的人在一起下象棋，或多或少沾了些大将的风气。

　　学校组织象棋比赛，茵茵推荐我去。我并没有多做推搡就直应了。并不是冲着第一名的奖金去的。

　　比赛当天，人还不少，更多的是去凑热闹。
　　我坐在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的角落里和人拼杀，旁边站了好些人，开始有些手脚局促，慢慢地倒也忘乎所以地沉入其中，把关着老将，几个棋子收回的同时也暗松了一口气，很快对面的男生认输了。
　　比赛的规则是胜和胜的人对弈，直到淘汰对方取得第一，棋艺才会结束。
　　几个回合下来，余留的就剩两个人。
　　对面的人坐下来，我的心更紧张了，桌下的手抖啊抖，脑海里只剩下父亲第一次教我下棋时的口诀，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路炮翻山 ……
　　暗喘了几口气，都没静下心。意外的是这局棋到最后却是我胜了，旁人不胜唏嘘，陈几繁站起身来，踱到我身旁拍拍我的肩道：同学，不错啊。

直到后来我们在一起时，我问他你那次是不是有意让我。他笑着不语。
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这局棋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就像之初我在他的班级门口向里望啊望的，始终不敢踏前一步。

Haroula Rose - Free To Be Me

３

　　班里掀起一阵女生送心仪男生礼物的浪潮，茵茵也在其中，她拉着我叠千千纸鹤，课桌上摞起高高的书本，我们趴在后面聊天。她说起那心悦的男生，嘴角都是弯弯的。

　　如果你喜欢一个男生，何不去表白？

　　茵茵日夜叠的千千纸鹤，我们数了数差一个就是一千，性格外向的她在面对心仪的男生面前也会有羞涩，她把精心包装的礼物送到那男生手里，说了句喜欢你，在周围男生的起哄中撒丫子跑了。
　　隔天早上，路过校门的我看到那男生挎着茵茵的书包，和她有说有笑地走在校园里。
　　年少时期的恋爱是件很简单的事，它不能用金钱和物质去衡量，单纯地喜欢一个人，没有算计与背叛，喜欢就是喜欢了，所以在一起。谈不上谁付出了多少，又何必去计较呢？

Radiohead - Creep (Friendly)

４

　　八百米测试的小考，体育老师站在起跑线上掐表记时，点名叫到。我坐在树荫下的方石头上纳凉，看着跑下来气喘吁吁的女生坐在地上不愿起来，顿感恶寒。
　　我的体育成绩一向很差，尤其是深恶痛绝的长跑，几圈下来 就像死过一次一样。
　　轮到我们这组时，我不情不愿地站在起跑线上，体育老师吹了一声口哨，预备开始。我们向前奔去，几个腿长的女生们已先我半圈，望了望尘土飞扬的操场，我默默地紧跟之后。
　　我们绕过了大片操场，跑到另一侧时我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几个男生说笑着走来，接近再接近，直到相互打了个照面，他朝着我笑，立马让我想到小言里形容男生的词语，唇红齿白。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他把两只手放在颊边，朝着半空大喊了句 ：加油！几个男生和着吹了声口哨，笑开。
　　心难免雀跃起来。

　　依旧如往常一样，晚自习结束，我最后一个锁门走，下楼梯时一个人突然从拐角里走来吓了我一大跳，以致退后了好几步，这才看清是他，陈几繁。
　　他招了招手，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哦，没事。我的心也难得平静，问他：你怎么还没回去？
　　想起忘拿什么东西了。正好这样和你一起吧，女生一个人走夜路不好。
　　我们的话题并不多，都是比较少言寡语的人，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样也不错。我怔愣着。
　　他看着我，又一字一句地说：这样也不错。星星点点的光印在他的眸里，说不出的感觉。
　　我会意，笑着点头。

　　于是，在那以后我们常在晚自习结束后，两人一同走回家。
　　身边也多了一些朋友，茵茵和她的男朋友许巍，几繁和一些男生，我们常聚在一起玩闹，我的性子逐渐开朗起来。

Karen Souza - Every Breath You Take

５

　　转眼间就是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我在接到家里父亲的病危请了半月余的假期才回到课堂上，然而很多事就不一样了。我的家庭环境并不好，除了靠母亲退休的工资外，再加上每年报名的费用，已让母亲吃不消。
我想了很多办法，唯一的打算就是退学。我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即便考了大学也没有人拿钱攻读我，大学的学费是笔昂贵的高消费。思前想后才有了决断，到外面去打工。母亲着手办理了退学手续。

　　在那之前，我曾和陈几繁聊过一个话题。我问他，你准备考哪儿大学？ 　
　　北京吧。

　　在走的前一刻，我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第一次离家心难免的忐忑，我去了南方，一个让我向往的城市，有大片的河流。
　　后来，茵茵在和我通视频时骂我，走了都不说一声，你还真够朋友。骂完眼圈便红了，我心里万般酸涩。我们聊了很多，唯独没有提到陈几繁。
　　陈几繁的头像始终是黑的，我打了三个字发送给他，然后将Q上的旧友逐一删除，退了群之后下线。

Bobby Tinsley - You

６

　　从学校的图书室里出来，我在篮球场观坐了一会儿，这里是我最多的去处，热闹的好像要把你掩埋。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呆呆地坐上大半天，没人会去注意你。
　　在复读了一年之后，我考上了江南大学。入了很多社又一一退出，试着谈了几场恋爱，都找不到如初的感觉。眼前的再好已不是最初的人。

　　我们会慢慢长大，会慢慢地成熟，时光匆匆一去不复返，握在手心里的未必抓得牢，我们太计较得失。物欲横流的年代，人们看起来很迷茫，还在不停地寻找…… 但，我记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始终有你。
　　假如再次遇见你，我一定要对你说，谢谢你，谢谢你曾经陪我走过那段最美好的时光。

　　--- 完 ---

The Last Morning Soundtrack - The Last Chapter

文字：迟暮

配图：小晕

音乐：小晕
2012.01.21